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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忠經】冢臣章第三

張慶祥 講師

【忠經】冢臣章第三

冢:地高起,若有所包覆之狀。有高、大的意思。

冢臣:即宰相之類的元老大臣。若類比於公司或團體即是總經理、總裁之類的主要幹部。

為臣事君,忠之本也,本立而化成。

事君:「事」是盡忠職守之意。「君」可指所盡忠的團體,或該團體代表人。「事君」的意思並非逢迎順非,而是能稟持大公無私的心,去完成君上或團體所帶領的目標,或導正君上走向更正確的方向,使廣大的眾生都能得到益處。

做大臣的或做高級幹部的,能本著大公無私的精神,往君上或老闆所指引的目標奮力前進,或是輔佐君上做更對的事,使上下都能得到好處,這才是忠的根本。冢臣的內心把忠的根本(讓上下都有益)立定了,然後在職守上的治理教化才能成功。

冢臣於君,可謂一體,下行而上信,故能成其忠。

下行:臣下能大公無私各司其職。

上信:君上也能和臣下一樣大公無私守時共命。

信:真實無虛之謂。

宰相大臣或高級幹部,與君上的關係最為親密,可以說是一體的。大臣要能謹守行政崗位的效率與德行,讓君上信任不疑,這才能夠圓滿一個大臣的忠。

補充:

若是一個大臣或高層幹部的作為,存有一點私心,讓君上有可疑之處,那麼哪裡能夠讓君上相信不疑而圓滿他的忠心呢?

好比做為一個單位的領袖,對下屬很熱絡,下屬對他也很熱絡,但這位受公司妥託重任的單位領袖,在言談之間從來不談起公司或老闆對員工的關心與付出,公司把一整組的人交給他,可是卻看不到這小組的人對公司有什麼向心,一提到老闆或公司就微微嘆氣,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,而談到下屬的任何成員,不論多麼糟多麼壞的,卻都熱切的說是很棒很好!讓下屬的向心全在他一人身上,而一肚子怨氣全出在老闆或公司身上,那麼請問這個單位領袖究竟在為誰工作?他有沒有設法拉近下屬與上級之間的關係?有沒有做好公司與員工之間的橋樑?這種情況怎不令君上起疑?

所以「下行上信」不宜解為“下面辦的事上面都要相信!”而是做為一個冢臣或高級幹部者,辦事情的時候,要辦到光明磊落,要在公司與員工間搭起橋樑,讓上下都毫無可疑之處才對。若一個冢臣辦事情,辦得處處讓君上起疑,這便失去一個大臣的忠心了。

因此大臣不能動不動就向君上說“為什麼你都不相信我!”因為事實上臣下辦的事,並非都沒有私心,也不一定都沒有缺失,因此才需要上面有人監督,以便整個國家團體能走向更好的方向。因此做一個主要幹部,不可以“老闆不相信我”的怨言為藉口,來混淆君上檢討監督的權責,及製造群下的怨氣,破壞群下對君上或公司的向心。

一個內心有「忠」德的人,被君上質疑、檢討、甚至貶官隔離時,應該先檢討自己的過失何在,若檢討自己實無過失,則當面向君上說明,若說明無效而無礙於大局,則寬心接納,若有礙於大局,則用十五章所說種種諍諫的辦法循序漸進,而不是不斷的滿口怨言指責君上,破壞群下對君上的向心與和諧,這才是「忠」(大公無私)德所在之處。

因此從第三者的角度說,當你聽到有人哀怨的抱怨說:“某某主管不相信我”,或“某某主管在防備我”的怨言時,不論他是不是一個討你喜歡的人,或是不是一個你所敬重的人,你應當問他:“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讓主管防備你呢?”當然,極有可能你所聽到的理由都會是他絲毫沒有錯,所有的錯全都在老闆或主管的身上!

然而不論他講得多麼委屈痛苦,此時你也只是聽得一面之詞而已,若是你在未雙面求證的情況下,就一面倒向這個你一向喜歡的人,甚至不明究理的就和他聯手一起對抗起君上,製造團體不安的氣氛,這必已經難免「不忠」的損德事發生了。

因此碰到類似情況時你應該說:“等我去當面向老闆求證為何如此再說,若是你們有什麼誤會,再由我來為你們主持公道!”這樣的辦事程序才能兩面兼顧,這便是能使你建立起大公無私的「忠」德的辦法了!(忠於正理,忠於團體的公眾利益,而不只是幫助哪一個人。)

然而人們不易把握這些原則的原因,是因為大多數發出怨言的人,都有著一副極為可憐委屈的樣子,這才讓人失去理智去越幫越忙。因此論語裡面才有這麼一段告誡:

「張問明。子曰:浸潤之譖,膚受之愬;不行焉,可謂明也已矣!」

譯:「子張問明理的原則。孔子說:像水慢慢滲入般的長期毀謗,並以著切膚之痛的樣子訴說著受害的委屈,還不能蒙蔽他對真相的判斷,那就算是明智了呢!」而今我們想要對團體盡忠,也要有明理的本事才行的!

夫忠者,豈惟奉君忘身,殉國忘家,正色直辭,臨難死節,而已矣!

殉:營求。 節:操守。

這個忠的道理,豈只是事奉君上而忘了自身、為了奔忙國事而忘了自家、端正臉色直詞諍諫、面臨國難有赴死的操守而已!

在乎沉謀潛運,正己安人,任賢以為理,端委而自化。

端委:古代禮服,比喻儀容。

冢臣或主高級幹部更要有深思熟慮的智慧,忍著污辱暗暗安排事情的耐性,正了自己的德行並讓百姓享受到安寧的生活,選用賢才治理國政,端正自己的儀容在崗位上盡忠職守,使百姓自然被化育於無形的能力。(以身作則之意)

尊其君,有天地之大,日月之明,陰陽之和,四時之信,聖德洋溢,頌聲作焉。

洋溢:廣泛的傳播開來。

一個高層幹部要能尊崇他的君上(在公司就是老闆),輔佐君上使他有如天地般的大肚量,有如日月般的英明,有如陰陽般的和諧,有如四時般的信用,使君上的聖德廣泛的傳播開來,天下的人(在公司就是員工)都頌揚君上的英明與功德,這才是一個稱職的冢臣應盡的本分。

書云,元首明哉,股肱良哉,庶事康哉。

股肱:股是大腿。肱是胳膊。股肱是比喻左右輔助得力的人。

庶:平常、眾多。

書經說:「君主能夠像一個人的頭腦般的清明,臣下能夠像一個人的手腳般的能幹,那麼所做出來的一切事情,就都能和諧安康了。」

全章總結:這一章,是說明做大臣或主要幹部的忠。忠並不是遇到禍患死守不去這條路而已,更重要的是要能替國家或團體想一個永遠太平的辦法,不致於會有危險的時候發生,這樣才能算是盡了大臣的忠。一般的人常常把這忠字,看得太狹隘了,他們總是把亡國殉難的才說是忠臣,但是等到國家都已經滅亡了,那時徒死也無益於事的。

真正的忠臣是在國家還沒滅亡時,及早替國家謀一個長治久安的辦法,讓國家不致滅亡,在上下間搭起溝通的橋樑,讓君上及國家可以永享安康。一個冢臣每天都在沉謀潛運,雖然沒有臨難死節的悲壯畫面,但在智者眼中,這才是真正的大忠臣!

因此做為一個國家或團體的棟樑者,就要學學冢臣的忠,時時為國家或團體貢獻心力,時時在不知不覺中為國家團體化解衝突、不安和危難,而不是在一旁袖手旁觀,這才不失一身為冢臣忠心耿耿的氣節。

談到這裡,請先允許我把忠經第十五章「忠諫」先提前說明,這樣有助於讓現代人明瞭,如果碰到君上做事不合理,或是你的意見與君上不合時,做為下屬的你,可以有什麼做法,好讓團體不受到傷害,又不失為人屬下的忠心。這樣可以避免以為盡忠的人就只有逆來順受唯唯聽命一條路,而看著那些不合理的事去繼續發生。這點就是造成現代人想到盡忠就心理不平衡的原因,因此我要把「忠諫」章提早說明,以便卸除現代人反抗的心防,免得造成學習上的障礙。

忠諫章第十五

「忠諫」是直言以使君上改過遷善的意思。為什麼臣下有時要對君上行忠諫,而不是全部聽從君上的命令即可呢?這是因為要使國家或團體更好的關係。以下我舉「孔子家語」裡面的一段對話來加以說明:

魯哀公問於孔子曰:「子從父命,孝乎?臣從君命,貞乎?」三問,孔子不對!

孔子趨出,以語子貢曰:「鄉者君問丘曰“子從父命,孝乎?臣從君命,貞乎?”三問而丘不對。賜以為何如?」

子貢問於孔子曰:「子從父命孝,臣從君命貞,奚疑焉!」

孔子曰:「鄙哉賜,汝不識也。昔者明王萬乘之國,有爭臣七人,則主無過舉;千乘之國(諸候),有爭臣五人,則社稷不危也;百乘之家(卿大夫),有爭臣三人,則祿位不替;父有爭子,不陷無禮;士有爭友,不行不義。故子從父命,奚為孝?臣從君命,奚為貞?夫能審其所從之謂孝,之謂貞矣!」

譯:

魯哀公問孔子說:「兒子聽從父親的命令是孝嗎?臣子聽從君王的命令是忠嗎?」連問了三次,孔子都不敢以正理回答。

孔子快步走出來之後,把剛才那段對話告訴子貢說:「方才國君問我說“兒子聽從父親的命令是孝嗎?臣子聽從君王的命令是忠嗎?”連問三次而我沒回答他,子貢你認為他的說法對不對呢?」

子貢問孔子說:「兒子聽從父親的命令當然是孝,臣子聽從君王的命令當然是忠,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呢?」

孔子說:「淺見得很啊子貢,你這說法沒見識啊!古代的明王所訂定的規則,擁有一萬輛兵車的天子,下面要設七個能諍諫的臣,那麼君王就不會犯下過錯了;擁有一千輛兵車的諸候,下面要設五個能諍諫的臣,那麼國家就不會危險了;擁有百輛兵車的卿大夫,下面要設三個能諍諫的臣,那麼祿位就不會被侵奪了;同樣的,一個父親下面有個能諍諫的兒子,就不會去做無禮的事了;一個追求道德學問的人身旁有個能諍諫的朋友,就不會去做沒道義的事了。因此如果做兒子的不辨是非,只要父親說的話都聽從,怎能說是孝呢?如果做臣的不辨是非,只要君上說的話都聽從,怎能算是忠呢?必需要能夠明辨是非,對的才能聽從,不對的不能聽從,這才叫做孝,這才叫做忠呢!」

經由以上這段對答,讓我們更清楚古聖先賢對「忠」的定義,可真是非常的公平圓滿的呢!「忠」是讓君上做對的事,做符合公理的事,並且還要避免君上胡作非為。因此忠臣的職守是要替大眾維護正理,不是只聽君上的話而已。君上有任何不對的事,忠臣不能不力爭到底的。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把「忠諫章」提前說明,為的是減低學者長久以來的誤會與抵抗。現在我們看「忠諫」章的本文…

忠臣之事君也,莫先於諫。

大公無私的忠臣事奉君上,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能對君上適時的直諫。

下能言之,上能聽之,則王道光矣。

王道:以仁義公德服天下的政治。

一個君上如果有過錯,臣下能正直的說出規勸君上。而君上聽了過錯,也有那個雅量去改正,那麼君聖臣明,以仁義治天下的王道就能大放光明了。

諫於未形者,上也;

規諫君上的過失,最好要把握在那個過失的心意還未形成,或是還未造成任何過失事實的時候就在無形中規諫好了,在無形中避免掉了,這是忠臣最高明的規諫辦法了!

諫於已彰者,次也;

在過失的心意已發出來,或過失的事實剛剛發露出痕跡的時候,做臣子的就趕快去進行規諫,這是次一等的規諫辦法了!

諫於既行者,下也。

等到君上的過失已經造成傷害事實的時候,臣再去行規諫,這已經是最下等的規諫辦法了!

違而不諫,則非忠臣。

君上的行事有過錯,不符合國家或公司的整體利益時,而做臣下的卻放任他,不敢在君上面前去盡規諫的職責,使事情往不利公眾的方向發展,這就不配稱為「忠臣」了。

(說這句話便可以看到,古聖先賢眼中的「忠」字,並非承順著君上的過錯,而是盡力去維護正理之意。可惜到了戰國時代,被那些佞臣奉承阿諛的作為,徹底曲解了忠的意思。致使後代子孫,一想到要盡忠,就斥為迂腐,這實在是我們對古人的誤會所致。)

夫諫,始於順辭,

講到這個規諫,一開始的時候要秉持和順的口氣,委婉的把義理加以說明。

中於抗議,

若是重要的事情用和順的口氣去規諫,卻絲毫達不到效果的話,忠臣為了大局著想,接著就可以用比較激烈一點的態度或口吻,正色直辭的去與君上抗爭及辯論;

終於死節,

死:不一定是生命的死,在一個團體或公司而言,可類比為離去該職務。

若是面對一個攸關國家興衰或眾生無數性命安危的重大錯誤,已經用了各種委婉或激烈的爭辯方式,君上依然不從,最後忠臣只好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,或是不惜掛冠求去,用這種最激烈的手段來向君上爭諫,以便挽救一個可能危及眾生生命的局面發生。

(這一節讓我們知道,如果君上的過錯可能危及多數人的利益或安危時,那麼做一個忠臣的,可以不計個人利益,用非常激烈的手段來諍諫。這樣的方式,類比於現代的團體或公司,如果屢次諍諫不聽,也不必在職場上日日爭吵不休,那時就可以選擇掛冠求去了。)

以成君休,以寧社稷。

休:作德心逸曰休。盡善盡美的意思。

但這種激烈諍諫的用意,並非想要讓君上難看,也不是想傷害君上,而是希望君上有痛定思痛的改過機會,讓芸芸眾生免去一場災難,進而保全君上及團體的美名,並使國家或公司更安寧穩固。

(這觀念很重要,忠臣諍諫的目的,是希望君上的德行更完美,是希望國家或公司更安寧鞏固,而不是為了對抗誰或傷害誰。這種顧全大局也顧全君上的美德與用心,才是真正無私的精忠。這是我們身處在任何團體中時,所應抱持的態度。)

書云:「木從繩則正,后從諫則聖。」

書經上說:「木頭依著墨斗的繩線去切割,就能方正筆直了;君上依著良臣子的規諫去行政,就會聖明正直了。」

(這說明一個臣下能必需具有忠諫的勇氣與美德,才是忠臣應盡的職責所在。如果看到君上領導著團體往錯誤的路上走,還當作若無其事,每個月領著薪水卻絲毫不盡忠諫的職份,那就只是混碗飯吃的人了。)

全章總結:

這第十五章是說做忠臣的,最重要的責任就是在規諫君上的過失,而且最好在事情絲毫沒有露出形跡的時候,早就深謀潛運,預先扶正好了,這才算是最好的規諫辦法。所以好的股肱良臣,見到君上稍微有點不是,總得要去諫一諫,而在這規諫的過程中,還要懂得拿捏方法和順序,不是不論大小事都要語言刺觸、批評漫罵,或是小小的事情也拼了命去死諫,或動不動就要辭職,若是這樣,那個好諫的臣豈不反而成了團體的亂源所在了!

以下我舉孔子家語裡面的一段話,來說明諍諫的種類:

孔子曰:「忠臣之諫君,有五義焉。一曰譎諫,二曰戇諫三曰降諫,四曰直諫,五曰風諫。唯度主而行之,吾從其風諫乎。」

譯:

孔子說:忠臣諫君的方式有五種不同義理的方式。

第一種叫譎諫。(譎ㄐㄩㄝˊ是欺騙、迂廻之意。也就是不直接頂撞,而是採用轉個彎、打個比喻的方式,以達到勸諫的目的。)

第二種叫戇諫。(戇ㄍㄤˋ是愚魯直爽但又不失趣味之意。)

第三種叫降諫。(就是用卑恭委婉的方式去勸諫之意。)

第四種叫直諫。(就是直接引述正直的先聖之理以勸諫君上的辦法。)

第五種叫風諫。(風就是諷,講課時打個譬諭去諷刺時弊。因不是針對某人,故言之者無罪,聞之者足戒,叫做風諫。)

忠臣在進行諫言時,要先考量君主的習性適合什麼諫言的方式,然後才去行諍諫。

原來諍諫還有那麼多的方式可以選擇,以下我舉幾個古代的諍諫案例,來讓我們學習諍諫的智慧及辦法。

例(一):

齊景公喜歡捉鳥玩,便派一個叫燭鄒的人專門管理鳥兒。有一天燭鄒不慎讓鳥飛逃了,齊景公大為惱火,下令要立刻殺死他。宰相晏子聽到起身說:「燭鄒有三條罪狀,讓我數落他一番,然後再殺,讓他死個明白。」景公高興地說:「好」!於是把燭鄒叫進來,晏子便一本正經地說:「燭鄒你知罪嗎?你為國王管鳥卻讓牠逃走,這是第一條罪狀;使國王為了鳥而殺人,這是第二條罪狀;這事傳出,讓天下人認為我國重小鳥而輕士人,敗壞我們國王的名譽,這是第三條罪狀。你真是罪該萬死!」說完,馬上請求景公下令斬殺。可是景公卻說:「不要殺他了,我接受你的指教了。」(這真是譎諫的好例子,轉個彎反而達到諍諫的目的,一點也不傷和氣,非常有智慧。)

例(二):

有一天唐太宗朝罷回家,怒氣沖沖地說:「終須殺此鄉巴佬!」皇后問:「皇上在跟誰生氣呀?」「還不是那個宰相魏徵啊,竟趕當眾指責我!」過了一會兒,皇后換了喜慶日才穿的衣服出來,跪拜太宗。太宗大驚,問:「這是為何?」皇后說:」「妾聞主上聖明臣子忠良,魏徵直言,正是大家聖德之福,所以妾向你慶賀!」太宗立即轉怒為喜,不再想殺魏徵了。(這真是戇諫的好例子,雖有點魯直,像在辦家家酒,令人想來一笑,頓時火氣全消。)

例(三):

衛國蘧伯玉賢明而靈公不採用他,佞臣彌子瑕是個不肖的小人,靈公反而任用之,忠臣史魚屢次進諫,要靈公用蘧伯玉,但靈公不從。有一天史魚生病將死了,命令他的兒子說:「我在衛朝,不能進蘧伯玉而退彌子瑕,這是我做一個人臣而不能匡正國君的過錯。在生時不能正君,那麼死後就不配用大臣的喪禮。在我死後,你不要把我放在正位,要把我放在窗戶下,這樣算是你對我已經盡上安葬之禮了。」史魚死後,他的兒子聽從父命,把屍首隨便放在窗下。

靈公聽說史魚死了,跑來吊喪,看到史魚被放在窗下,覺得非常奇怪,於是問他的兒子。史魚的兒子把父親的遺言告訴靈公。靈公聽完後悵然若失的說:「這是寡人的過錯呀!」於是叫史魚的兒子,把史魚的棺木放在大堂的西階(往生者的正位),然後叫蘧伯玉來任官,又退掉彌子瑕的官位。孔子聽了這件事之後說:「古代的為臣的諍諫,諫到死也就罷了,沒有像史魚這樣,到死都還在屍諫,最後終於能感動他的國君。這樣的人還能說他不正直嗎!」(這真是一個直諫的好例子,直到連死了都還要諫。)

所以論語才有這麼一段話說:「直哉,史魚。邦有道如矢,邦無道如矢。」說這史魚真是太正直了呀,國君有道的時候也是直得像箭一樣,國君無道的時候也是直得像支箭一樣的永往直前。」這種為了國家的正直與勇氣,絲毫不畏懼國君的權勢,真是令人佩服。

從以上這幾個諍諫的案例可知,古聖先賢所提倡的忠,並非逢迎一人的小忠,而是顧全大體的大忠。為了顧全這個大體,忠臣常常會有各種向上諍諫的場面發生的,這就解決現代人一個天大的誤會,好像盡忠就是不論事情對錯全部聽命於君王,盡忠就是不能發表意見等等的誤會。

為了國家或團體能更好,君上有錯的事,當然臣下必要諍諫才是忠;但若君上做了對的決定,那麼臣下要不要聽從呢?當然是要聽從才叫忠啊!以下幾個章節,所說的就是各種不同身份的人,在君上決定了正確的決策之後,臣下應該如何盡我們的忠!